聽了金光瑤的回答，清瀾冷笑一聲，“你是覺得是我仗勢欺人，以大欺小了？罷了，既然你不服，那我不搜魂便是，和你共情總可以了吧。”

“對，可以共情，”藍曦臣恍然道，還沒等金光瑤表態就略顯急切的道，“秦先生，請不要對阿瑤搜魂，就共情吧。”

清瀾的眉頭皺了一皺，對於藍曦臣三番兩次維護金光瑤有些不喜，奇怪的問道，“曦臣，你為何對金光瑤諸多維護？”

她還是對他不自覺的有些親近之感，沒有稱“藍宗主”而是依舊喚曦臣。

藍曦臣有些沈重的道，“我不知道你們為何如此懷疑阿瑤，不過我相信他不會做這樣的事，世人對他皆有誤解，不過你們所認識的金光瑤和我認識的金光瑤是不同的，我不相信他會做出殘害手足的事。”

“二哥，”金光瑤感動的簡直兩眼含淚了。

清瀾卻閉了閉眼，不知怎麽的心裏有點酸澀，但是來不及細想，這種情緒很快就被壓了下去。

她睜開眼對著金光瑤道，“既如此，我同你共情如何？”

金光瑤卻面色更加慘白了幾分，囁嚅著嘴沒有說出話來。

眾人見他此狀，不由得有些生疑。

藍曦臣也有些奇怪的看著他，催促道，“阿瑤，你還在猶豫什麽？秦先生共情不會出現問題的，魏公子也曾和她共情的。”

金光瑤用力閉了閉眼睛，再睜開時已是一派決然。

他先是看著藍曦臣歉意的笑了一下，柔聲喚道，“二哥，謝謝你，謝謝你此刻還能如此維護於我，可惜，阿瑤讓你失望了。”

藍曦臣大驚，不敢置信的連連退後了兩步，啞聲道，“你在說什麽呀，阿瑤？”

金光瑤眼角含淚的笑了，“我承認，金子軒會去窮奇道確實不是偶然，不夜天的笛聲也確實是我所吹，不過我也沒有那麽料事如神，能夠算到他會死在窮奇道，我不過是知道魏無羨和他不合，想著能夠制造點混亂，給他添堵罷了，誰知……”

還沒等他說話，他身邊的金光善已經反應了過來，劈頭蓋臉的打了過來，一邊打一邊罵道，“竟然是你？你怎麽敢做這種事，你這個畜生，子軒是你的親兄弟啊，你怎麽敢，你怎麽敢？

你這個畜生，你個娼妓之子，你這個身體流著骯臟血液的賤種，我打死你！你賠我的子軒啊，為什麽啊，為什麽？”

金光瑤沒有躲閃，任由金光善打著，身上臉上很快就掛了傷，頭上也有血跡從烏沙軟帽中流了下來，相貌甚是淒慘。

但他卻忽然低聲笑起來，金光善似乎沒想到他此時還能笑的出來，不由得怔怔的停了手，就見金光瑤低著頭不停的笑，笑聲越來越大，簡直是有點癲狂了。

“不敢？為什麽？”他大笑著看向金光善，“你問我為什麽？我也想知道為什麽？

為什麽明明都是一個人的兒子，一個可以從小錦衣玉食，被人捧在手心裏長大，一個卻要在勾欄院裏被人吆五喝六？當奴才，當狗一樣的使？

為什麽明明生辰都是同一天，你可以給一個兒子大辦宴席慶生的同日，眼睜睜看著你的手下一腳把一個兒子從金麟臺上踹下來，從最高一層，滾到最下面一層？

為什麽都是兒子，一個可以每日閑適的陪著最愛的妻子，逗弄著自己的孩子，一個卻要被自己的親生父親理所當然的指派來做做這種事――截殺一個隨時都可能發狂、操縱兇屍厲鬼來一場大屠殺的極端危險人物！”

他終於流露出了藏得極深的恨意，只是不是對魏無羨，不是對清瀾，而是對著自己的親生父親。

眾人一時間駭然。

金光善一時間又羞又惱，怒罵道，“混賬，你竟然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！我真恨自己當初怎麽就瞎了眼留下了你，這是留下了一條白眼狼啊！”

“你恨金光善，對他失望透頂，殺了他也就是了，”清瀾冷冷的插話道，“你害金子軒幹什麽？”

金光瑤楞楞的看著清瀾輕描淡寫的說出“殺了金光善”的話，又楞楞的看了看面色發白的金光善，不由得悲涼的笑道：“為什麽？因為我對我這個父親，還是抱有期待的啊！

我努力的往上爬，我做好他交代的每一件或光明或骯臟的事，我甚至不惜背叛自己的良知，只是因為，他是我父親啊！

我只不過是想讓他知道，我也是他的兒子，我也是！他就正眼看我一眼，一眼也就夠了！”

他說著，痛哭流涕，在場的人一時間全都默然，連金光善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。

藍曦臣也呆怔在了原地，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表情。

清瀾閉了閉眼，用力壓下心裏的酸澀和憤怒，冷聲喝道，“你是傻的麽？這樣一匹到處發情的老種馬，也配做你父親？也值得你為他肝腦塗地？”

？！

眾人呆楞，沒想到清瀾會當眾冒出如此驚人之語，簡直是，簡直是，有些人甚至連連搖頭，暗地裏罵道不知羞恥。

金光瑤也呆楞在地，沒想到清瀾會說出這樣看似大逆不道，但是卻是維護自己的話來，不由得啞然。

清瀾真的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了，冷聲繼續罵道，“你雖是他的兒子，可是從小到大，他對你的成長可曾盡過半分心？出過半分力？

他除了給你提供了一點點血脈，又哪裏配做你的父親？

你聰敏善辯，為人機警，到哪裏都不會埋沒了你的才華，為什麽要在這蘭陵金氏一棵歪脖樹上吊死？

搞得自己人不人，鬼不鬼的，你還像你麽？你還是孟瑤麽？！”

清瀾越罵越怒，不自覺的就把異世孟瑤的影子和金光瑤重疊了，也不管眾人如何去想去看，只管自己不吐不快。

“我，”金光瑤塞言，搖搖頭有些不敢置信的反問道，“是這樣麽？我竟然還可以這麽想麽？可是，可是，”

他遲疑、惶恐的看向清瀾，“我出生勾欄院，世人都罵我是……”

他說不出口那個詞，直得住嘴，卻面露不安又期待的看向清瀾。

“勾欄院又如何？”清瀾憤怒的瞪眼，“你的出身是你能選擇的麽？他金光善又比你高貴多少？不過是投胎投的好而已，才做了金家的家主，在我看來，十個金光善也比不過一個孟瑤！”

金光瑤眼神裏流露出狂喜，嘴唇翕動著說不出話來。

“孟公子，”清瀾沈聲道，“你要知道，我-命-由-我-不-由-天，如何選擇，你自己說了才算！”

清瀾的這句話如晨鐘暮鼓，沈重的敲打在在場每個人的心上，不只金光瑤，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。

“我命有我不由天，”金光瑤默默的重覆著，“我自己說了才算，我自己說了才說。”

他念叨著，突然仰頭大笑，“是我夢魘了，是我一葉障目了，縱使我孟瑤機關算計，聰明絕頂，竟然還是被先生的一番話罵醒，簡直是醍醐灌頂啊。”

他狂喜著，不自覺的就恢覆了自己的本名。

清瀾見著他有些瘋癲的樣子反而笑了，只是笑了，多了分苦澀和心酸。

孟瑤看著她的笑容突然正色道，“秦先生，想必那個世界的我，也是受了你多番照拂吧，真是有點嫉妒呢”。

他說著說著就笑了，眼淚卻流了下來。

藍曦臣終於忍不住了，沖上去一把掐住孟瑤的雙臂，哽咽著罵道，“你怎麽這麽傻，你怎麽這麽糊塗，你怎麽什麽都不說！”

“二哥，”孟瑤笑著，慘白的臉色血汙斑駁，眼睛卻明亮的嚇人，“到現在這個時候，還有你還有秦先生，我沒有什麽遺憾了。”

他看向清瀾，又看向眾人，一字一句的道，“我孟瑤，認罪便是。”

底下瞬間一片嘩然。

眾人一時間議論紛紛，喪心病狂、殘害手足、娼妓之子……各種辱罵和汙言穢語接踵而來。

金光善更是對著他喊打喊殺，只是忌憚著清瀾沒有立刻動手，聶明?i也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，直言自己信錯了人，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手軟，就該一刀砍了他才是。

倒是魏無羨和江厭離露出了遲疑又矛盾的神色。

孟瑤對眾人的反應不作任何回應，對眾人的謾罵也是充耳不聞，只是看看藍曦臣又看看清瀾，一副任憑處置的模樣。

見他如此模樣，藍曦臣大痛，對著清瀾有些無措的道，“秦先生，阿瑤只是一時糊塗，罪不至死啊！”

清瀾簡直要被他氣笑了。

孟瑤確實做了錯事，害了金子軒和在場的人，又累的溫情姐弟被挫骨揚灰，魏無羨被追殺，江厭離身死，可是有她在這裏，這些事情都是可以彌補的啊，而且她本意也只是要還魏無羨一個清白，並不是要孟瑤怎麽樣，怎麽聽藍曦臣的意思，自己是要至孟瑤於死地呢？

看著如此陌生又不信任自己的藍曦臣，清瀾只覺得悲從心來，整個人微不可查的晃了一晃。

倒是藍忘機甚是敏銳的仿佛看出了什麽，連忙插話道，“兄長，秦先生自有定論，不必多說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藍曦臣有些沒反應過來，還要辯駁。

藍忘機簡直要扶額了，知道他這是關心則亂，失了方寸了，連忙擡手示意他不要再說。

藍曦臣看看好似明白的弟弟，又看了看臺上的清瀾，一時間有些恍然。

清瀾看著和孟瑤並肩站在一起甚至有些護著孟瑤的藍曦臣，突然間就有些意興闌珊，沒有興趣管後面的事了。

她揮了揮手道，“我本就是異世之人，不便插手太多，你們該問這件事的受害者才是，至於孟瑤，你們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。”

她說完也不看眾人反應，轉身朝江厭離走去，輕聲道，“阿離，帶我去看金子軒吧，我看看能不能把他覆活，實在不行就得給他重新煉個身體了。”

江厭離等人聞言大喜，連忙引她朝蘭陵金氏而去，薛洋連忙跟上。

魏無羨有心想要跟上，被仙門百家的人糾纏住了，沒辦法只得和藍忘機等人留下，江澄也想去，只是現在他是江家家主，眾人也都在等著他表態，所以他和江楓眠都留下了。

清瀾帶著江厭離和薛洋很快就離開了不夜天，直接落在了金麟臺上，立刻就有金家的門生上前，清瀾不耐與人糾纏，一揮手直接把人禁錮在了原地，對著江厭離道，“直接去看金子軒。”

江厭離點頭，引著清瀾去了靈堂。

靈堂之上，金子軒已經入殮，還並未下葬，一個中年婦人抱著一個繈褓中的嬰兒正守在堂上，見到江厭離帶著兩個陌生人進來不由得奇道，“阿離，這是？”

清瀾猜到這是金夫人，所以沒有禁錮她，但是也沒心思和她寒暄，直接奔著棺材去了，金夫人微怒，但是被江厭離拉住簡單解釋了一番後立刻轉變了態度，一臉急切又希翼的看著清瀾道，“這位仙師，我兒子軒真的有救麽？”

清瀾看著這個容顏蒼老憔悴的金夫人，又看了看滿含希望的江厭離，緩緩點了點頭道，“還有救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  好吧，有點俗套了，套用了哪咤的話，我命由我不由天

不過確實如此，孟瑤那麽聰明伶俐的一個人，被母親從小洗腦，被周圍人嘲諷、被傳統思想禁錮，也難為他了，為了金光善那麽一個垃圾而迷失自己。

藍曦臣的處處維護和疏遠客氣讓清瀾失落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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